汽车驶离公安局的时候,时间是十点十分。出于同样的考虑,欧阳平只喊了陈杰和郭老。
秋风扫落叶,按照晚年的时间算,梧桐树一般在十月份才开始落叶,一九八六的秋风来得早。也来得猛,所以,落叶不得不提前拥抱大地。
汽车经过羊公井、红下路,穿过孔子庙,经过石婆庵,在石婆庵的门前停下。
郭老指着东边一条巷子道:“这就是石婆庵,东边这条巷子就是石婆巷。”巷子的那一头传来喇叭唢呐的声音。声音时高时低,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刮着。
汽车启动的时候,欧阳平看到,在石婆婆庵的大门口,有一个人正在清扫树叶,他一边扫,一边朝警车看了看,这个人约摸七十岁左右,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。
汽车向南行驶了两站路的距离,直接开进了佛山街派出所。
汽车在所长办公室的门口戛然而止。欧阳平、郭老和陈杰走下汽车,进入卓所长的办公室,卓所长已经换好了便装。
为慎重起见,欧阳平决定由卓所长带着郭老前去验尸,他和陈杰先了解一下莫家周围的环境。
事不宜迟,卓所长和郭老跟着莫本善先行一步;欧阳平和陈杰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。
“怎么,卓所长,您亲自去啊!”莫本善看看郭老,又看看卓所长,道。
“是啊!我正好闲着,跟你走一趟,你家又不远。再说,莫掌柜在我们辖区里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,我也应该去看一看。”
卓所长和郭老跟在莫本善的后面,走进石婆庵东边一条不宽不窄的巷子。
石婆婆庵在后街,死者的家在前街。
欧阳平和陈杰看到从石婆婆庵里面走出一个人,这个人就是欧阳平先前见到的那位秃顶老翁,他走到巷口朝卓所长他们的背影看了看,然后折回头,正好和欧阳平打了一个照面。
前巷口聚集了不少人,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,或蹲,或站,或坐,神


走出巷口,向左拐,在院子的门口搭着一个帆布棚,因为风比较大,棚顶或上或下,显得很不安分。棚子里面放着两张大桌子,年龄大一点的老人被安排在东边的大桌子旁边坐着,吹鼓手被安排在西边那张大桌子上,只要一来人,吹鼓手就会鼓起腮帮子吹上一气,敲上一阵。大街上站满了看

卓所长和郭老走出巷口,拐进帆布棚的时候,喇叭又响起来了,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,一是因为他们穿着便服,二是因为进出莫家的人太多,三是因为正好上了两拨人。
院子里面坐着不少人,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人堆里面跑出来:“卓所长,您怎么来了?”
“魏镇长,你也来了。”
“你可不能乱喊。现在还不是喊镇长的时候。”
“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,我早就听说了,宣布就是这几天的事

“你要找谁?”
“他二姨父,卓所长他们是来验尸的。”莫本善道。
“验——尸?二姐,你过来,他们要验尸。”魏副镇长道。
“我们这是例行公事。”卓所长轻描淡写道。
“衣服都穿好了,亲戚陆陆续续都快要到了,你们这时候来验尸,这妥当吗?”一个约摸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走过来道。
“我们只是履行一下程序,就是看一下,过去我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?要不了多长时间,不会影响你们办丧事。魏镇长,你带我们去吧!”
院门外面的喇叭又想起来了,估计又上人了。
老妇人异常焦急:“他二姨父,你领卓所长去吧!抓紧时间,一会儿就要上人了,这又是龙灯又是会的,头都要炸了。”
“他舅舅,你也来,卓所长,走。”魏副镇长对莫本善道。
魏副镇长把卓所长他们带进了一扇门,向左拐:“就在那儿。”
“老莫,这个院子里面住了不少户人家吗?”卓所长道。
“住了十户人家,房子一共是三进,一进有三四户人家。”
莫家住在第一进的左边两大间厢房——每一间厢房分里外两间,楼上还有两间。死者的遗体摆放在北厢房正对房门的地方。过道上有两个木匠正在做棺罩,门内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女见到有人来,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。
“你们都到外面去一下,派出所的同志要验一下尸体。”莫本善道,“卓所长,大概要多长时间?”
“时间不会很长,我们验好之后,你们再进来,老莫,请等一下,这里就是死者生前住的房间吗?”
“我姐夫的房间在里面那一间。”
莫本善和魏镇长他们走出房间的时候,卓所长又追加了一句:“魏镇长,如果有前来吊唁的人,请他们在院子里面稍等片刻。老莫,请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房门掩上。”卓所长之所以说这句话,是因为过道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往屋子里面张望。但卓所长的主要目的是请魏镇长和莫本善离开现场。
房间里面就剩下卓所长、郭老两个人,欧阳平和陈杰这时候正在大街上熟悉环境、了解



郭老要检查两个地方:一个是死者的遗体。一个是死者的卧室。
郭老先进行尸检,卓所长站在门口防止有人打搅。他们在房间呆的时间不能太长,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钟,奔丧和吊唁的人很快就要达到**。所以必须争分夺秒。
郭老揭开盖在死者脸上的纸,检查了死者的鼻腔和口腔,郭老用镊子夹了一小团棉球伸进死者的鼻孔里面,转了几圈,拿出来,棉球上干干净净,连一点块状分泌物都没有,又在死者的两个耳朵里面转了几下,左耳干干净净,右耳里面有一些耳屎。按照常理,死者的上下牙齿之间应该咬着一枚硬币,郭老倒是在死者的嘴里面看到了一枚硬币,但这枚硬币不是咬在牙齿之间的,而是放在下齿和下唇之间。郭老用不锈钢镊子试着撬了一下死者的牙齿,死者的上下牙齿如同是一个整体,无法分开。郭老又摘下死者的帽子,头发刚理过,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。
郭老解开死者的上衣,






郭老最后检查了死者的双手,死者的双手的手指呈弯曲状,右手尤为明显,五指分开,食指、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成90度左右,第一节和第二节之间呈130度左右,不是那种自然松弛状。除了弯曲和变形之外,右手的食指上指甲已经裂开了,所有的指甲都被修剪过,指缝里面的污垢也被掏得干干净净,奇怪的是左手的指甲也被修剪过,可是指缝里面藏有黑色的污垢,这是怎么回事呢?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呢?是一种无意之中的疏忽吗?还是另有原因?这应该是一个疑点,郭老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右手的中指,裂开处的甲下组织有损伤迹象,损伤处颜色发白,显然是被擦洗过,而且洗得异常干净。至此,郭老从法医学和刑侦学的角度,至少发现了四个疑点:第一,死者在穿衣服的时候,排出了超量的大小便。第二,死者的牙关紧咬。第三,死者的右手在临终之前有过用力迹象,第四,死者右手中指的指甲的分裂,完全是由于着力在某一个外物上所致,综合起来看,死者在临死之间有过一段时间的挣扎,结论是,属于非正常死亡。